椒言味咕

一只鸽子精
确实不太欢迎xz粉丝和bjyx cp粉(

王爷说他是个直的42


京中别庄。

院中秋海棠正盛,枝叶离披,茶梅金菊萼楼穰吐,淋漓簇沓。

满院盛景,可惜厅中二人枯坐,无意欣赏。

 

堂上茶水已沸过三遍,左位执壶替客续上一盏普洱,将炉中炭火拨得更旺了些。

左首那名男子芝兰玉树,风华正盛之龄,鬓边却已生华发。

右侧那位形貌昳丽,只眉宇之间似总有股淡淡的病气,瞧着文弱了些,整个人像是一樽矜贵的瓷,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二人相顾无言,良久,左边那位才开口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谢珩接过他递来的茶,摇了摇头。

 

他是家中幼子,父母亲和,兄弟友爱。家中重担有兄长阿姊,他只需在他们的庇护下做一个不知愁滋味的纨绔就好。后来一夕惊变,仓皇出京,一路颠沛,应当是苦的,只是他那时病得恍惚,只记得一直在行路,其他的反而记不清了。

 

再后来,他被老王爷接回府中,长公主怜他体弱,对他疼宠有加,韩桢一家对他极好,实在算不得过得辛苦。

 

他只是……觉得自己走得太慢了。

 

六年。

 

他用了六年让罪人伏诛,告慰谢氏亡灵。

可还是太久了。

久到……他已经记不清阿娘哄他入睡时唱的那首童谣了。

 

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已然伏法,按理说大仇得报,本应击节庆和。可他既无欢欣,亦无快意。反而惶惶然生出几分不真实感来,不知今夕何夕,亦不知此间是否为梦幻泡影。

 

 

萧知琰将面前的一碟梅花糕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我记得你以前爱吃这个。”

他与谢家小姐自幼定亲,情投意合,不便相见时少不得托了谢珩做他们之间的鸿雁,两人亦是相熟,却有多年未曾相见。

他深知谢珩自苦,有心想劝一劝,临了倒不知如何开口。

 

“阿珩……”

“韫卿若还在,一定只望你能喜乐平安。”

 

“世上有意思的人与事很多。”

“总要朝前走。”

 

谢珩点了点头。

他很想问对面的人,为何到如今还不肯结亲。

明明等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去碰那碟糕点。

起身朝对方深施一礼,就此拜别。

 

 

 

待他走远,堂上大理石山水屏风后款款走出一位云鬓高耸长眉凤目的美貌妇人,身着一件缠枝满绣湖蓝裉袄,下穿石青缂丝银鼠皮裙,披了一件芸黄万字百蝠漳缎薄氅,发间昆仑玉华胜莹莹生光。

 

“家主。”萧知琰起身朝来人略施一礼。

 

那女子微微展颜,“三哥客气了。”

她复又看向谢珩离去的方向,“阿琬家的小文曲?”

 

男子脸上浮上轻微笑意,“是他。”

 

“可惜了。”她淡淡道。

 

 

十五岁的解元郎自大楚开国以来也找不出第二个,谁能料到后头竟有飞来横祸,硬生生阻断了青云路。

 

状元楼本是客栈,因得个好口彩,住满了进京应试的举子。每逢大比之年,多有人私下开盘作赌,赌今科三甲金榜题名者众。

有名有姓的才子个个炙手可热,放榜后榜上有名的那便是押对了宝,既赚了银钱也算沾了喜气。若投了大笔银钞下去,押注的名字却未在榜上,那些输得一干二净的混人茶余饭后也要将那素昧平生的才子名姓添油加醋狠狠啐上一回。

 

当年春闱前,状元楼私下赌桌上名头最盛的便是谢小公子。三岁能文,五岁拜入当世大儒门下,七岁就过了童生试,硬被家里和师长拘着,长到十五书读实了才许下场,一入场轻松便摘得解元,只等来年春闱后一门三进士的佳话。

 

秋闱甫一放榜,谢府的门槛都要被踏薄几层。

恭贺道喜的同僚亲眷络绎不绝,当面宾客繁杂不好直言,私下里哪个不说谢小公子当是状元之才。

谢大人上衙时常遭同僚打趣,戏言谢家父子探花榜眼俱全,如今终于要出位状元郎了。就连状元楼里,谢珩的名牌一亮出来,新科状元那一案上,再无几个肯押注旁人。

 

也有不忿谢珩年少,酒后胡嚷嚷着判卷不公的,待放榜处将解元亚元并三位经魁的文章一贴出来,似这等喧噪之声齐齐哑火,中试举子并国子监学生争相抄阅解元文章,险些再现洛阳纸贵之景。

 

 

外间热闹谢珩一概不知,他赴过鹿鸣宴后便被家中送去庙里小住。

一来是他自小便有些气血不足,身体较常人更为孱弱,寺中方丈精通岐黄之术,此去亦是方便问诊,二来山寺清净,少了人声纷扰,好叫他专心读书。

 

临行那日他兄长谢珣送他上山,兄弟俩沿着山道慢慢往上登,遇见难行之处便回身略等一等他。

谢珣任翰林院编修,算是个闲职,他年纪越大性子愈发稳重,半点也瞧不出少时的旷荡模样。

 

他与谢珩拜会过住持后,由小沙弥领他们去禅房。谢珩去往山寺,随身物件不多,谢珣捎带手帮忙一块归置屋子。

 

谢珩自幼多病,到如今也未有过独身离家的时候,谢珣对这个幼弟实是放心不下,不免多嘱咐两句。

“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无需在意,你安心读书,等过节我来接你。”

“山间风大,别总是贪凉,夜间被子盖厚些。”

“顾着身子,别熬太晚,小心看坏了眼睛。”

 

谢珩一一应下,见他安置好了谢珣也不多留,两人就在山门前作别。

 

谁知这一去竟是最后一面。

 

他在山寺盘桓不过半月,谢府便遭横殃飞祸,全家悉数被投进狱中。谢府在朝中故交挚友的求情折子还未递上,诏狱中便传出谢家父子畏罪自裁的消息,只剩一个被褫夺功名的小解元东奔西逃躲避追兵。

先皇彼时缠绵病榻,虽下令彻查也无精力多顾,幸得多方援手,半年便为谢氏一门平反,皇帝有意对遗孤大加抚恤,谢珩均拒之不受。

 

也是那年,谢珩于他师长面前立誓,此生再不入科场。

 

评论(14)

热度(115)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